本報記者探訪拾荒助學的九旬孤寡老人劉盛蘭 試圖展現他最飽滿的內心世界
山東煙臺的劉盛蘭老人感動了許多人,90歲的他是個孤寡老人,卻17年來靠拾荒捐了7萬多元善款,100多個貧困學子得到了他的幫助。
今年,腿腳不便的劉盛蘭不得不停下拾荒的腳步,但他的愛仍在延續(xù),他的故事會流傳下去。
8月22日中午,山東煙臺招遠市蠶莊鎮(zhèn)柳杭村,一位老人孤獨地坐在橋頭,他叫劉盛蘭。
拾荒老人的家
劉盛蘭是個名人,“90歲孤寡老人17年靠拾荒捐助7萬多元給100多個貧困學子”——以上這句長句包含的信息,是他出名的理由。
他“17年幾乎未嘗肉味,沒添過一件新衣,吝嗇得連個饅頭都舍不得買,卻在貧苦交加的17年里,慷慨地將靠拾荒所得錢財捐給了全國各地的貧困學子”,曾獲評“感動煙臺”年度人物。
劉盛蘭的家,昏昏暗暗,桌子上擺著他去年獲得的獎杯,墻上掛滿了錦旗。他把最顯眼的位置,留給了他和那些曾受他捐助的貧困學生的合影。他最早捐助的貧困學生已經大學畢業(yè)參加工作了,現在經常到村子里去看他。
盡管已是名人,劉盛蘭的家中仍是一副破敗的景象。院子里,圍墻已經塌下了一半,地上鋪滿了一層厚厚的玉米秸稈,那是老人生火做飯的燃料。
由于屋內長期陰冷潮濕,屋外雜草叢生,一整個夏天院子都是蚊蟲的滋生地,外人進院,很快就會被咬出一個個“蚊子包”。
轉捐養(yǎng)老善款
從今年年初開始,年過90歲的劉盛蘭老人終于停止了長達17年的拾荒生涯——因為“腿太疼,走不了路”。
劉盛蘭告訴記者,目前有好心人捐助他生活費,他會把這些捐給他的善款進行重新“分配”,轉給那些需要幫助的孩子。
“只要有孩子需要幫助,我就會給他寄錢。我現在不光幫助貧困學生,生病的孩子也幫。”劉盛蘭說。他的遠房侄子劉建喜介紹,劉盛蘭每年捐出去的善款約有1萬多元,這些錢都是別人捐給他的養(yǎng)老錢,可他一分錢都沒花過。
親戚、朋友都勸他留點錢養(yǎng)老,但他總是笑著回答:“我又用不著錢,別人每天送的東西都吃不完?!?/p>
劉盛蘭最近一次寄錢是在5月份,他通過郵局寄出了一批錢,每筆的數額均為500~1000元不等。他有個小本子,自己幾月幾日給哪個孩子寄出了多少錢,一一記下,郵局的匯款票據也全部留好。
他還有另一個小本子,記錄幾月幾日收到誰的多少錢,以及捐助人的手機號碼。
重慶來信與臭雞蛋
手頭沒了錢,老人如何生活?劉盛蘭說他以前也沒錢,“不還是活下來了?”
8月23日,七夕節(jié),根據當地風俗,家家戶戶都炸面魚、炸巧餅。當天下午,劉盛蘭拉著記者看他鍋里的“豐盛大餐”:一碗炸面魚,一碗已經發(fā)黑的剩菜和幾碗煮好的雞蛋、還有一盆自制的雞蛋羹。
劉盛蘭說他最親的朋友是遠房侄子劉建喜,傍晚,他拎著幾個煮好的雞蛋去看望劉建喜。劉建喜在詢問了劉盛蘭的身體狀況后告訴他,剛才有個重慶的小孩打來電話,說:劉盛蘭寫給他的信收到了,但收件人姓名寫錯了,所以匯過去的錢沒法取,希望老人改對姓名后重寄一次。劉盛蘭沒啥怨言,照辦。
劉盛蘭走后,劉建喜的老婆念叨了起來:“這樣還能吃嗎?”——原來,劉盛蘭的雞蛋是壞的,不成形,蛋黃已經有些發(fā)黑,還能聞到刺鼻的臭味。
“唉,就是以前苦慣了?!彼嬖V記者,劉盛蘭老人拾荒的時候,時常撿些剩菜剩飯然后回家蒸一下就吃。
“不合群”,雙重性格
8月24日上午,村里的老年人三五成群在村頭乘涼侃大山,唯獨劉盛蘭獨自坐著,不發(fā)一言。劉建喜說,劉盛蘭“非常不合群”。他脾氣太倔,任憑別人怎么說他都根本聽不進去,而且“你要是說多了他還會跟你急”。
村里人覺得他性格孤僻,但在“外人”面前,他卻完全是另外一個人。劉盛蘭每天都看報紙,借此了解國家大事。一旦有外人找他,他總是愿意興奮地說起最近的時事,幾乎無所不談。
劉盛蘭復雜的性格,或許與他的經歷有關。劉盛蘭告訴記者,他沒有兒女,但曾經結婚后又“離婚”。他似乎不愿多談自己的過去,只說:“因為老婆不好,所以就離了。從23歲開始,我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p>
“人要是沒本事,沒能耐,連老婆都不好?!彼倪@番話讓記者吃驚。劉建喜告訴記者,劉盛蘭曾有過三個老婆,但“最后都離了”?!叭卫掀哦紝λ母改覆缓茫恍㈨?;三任老婆也都覺得他沒能耐。”他這樣解釋。
73歲時的內心獨白
劉盛蘭沒有兒女。他原本有個哥哥,但已經不在了,侄子、侄女全都在外地,于是成了孤寡老人。
劉建喜是劉盛蘭的遠房侄子,隔得很遠,“至少已經出了五輩了”。他說他照顧劉盛蘭并非因為親屬關系,而是覺得“他命太苦,能幫一點是一點”。
但如果不是因為73歲時的人生轉向,現在的劉盛蘭或許只是個普通的孤寡老人。那一年,他所在的工廠出了問題,他的退休金成了泡影,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養(yǎng)老問題。
“我當時就想,如果我老得不能干活了怎么辦?”劉盛蘭說,“沒兒沒女,到死了,也不會有人記得他?!边@些基于傳統(tǒng)觀念的想法讓當年73歲的劉盛蘭感到恐懼。
他最終想到了一個化解內心困境的點子:捐錢,把錢捐給那些需要幫助的貧苦學生,讓他們記得,曾經有這么一個老人,在他們困難的時候幫助過他們,讓這個世界記得自己曾經來過。
所以,現在老人最期盼的,便是受他捐助的孩子在收到錢之后,能夠給他去個電話,告訴他,錢已經收到了。
從73歲到83歲,劉盛蘭一直在招遠市城區(qū)拾荒,用自己拾荒的錢捐助那些需要幫助的孩子。
83歲時,他回到了村子里,但仍然堅持自己的愛心捐助,村里的垃圾堆旁,不時能夠看到他拾荒的身影。
直到今年,年過90的他再也難以邁開疼痛的雙腿奔走在各個垃圾站之間了,他整整堅持了17年的拾荒生涯就此結束。
“我一走,人們就找不到我了”
8月24日6時,王永湖帶著自己12歲的女兒王朝君離開了他們所在的山東即墨市王村鎮(zhèn)黃庵村,踏上了前往招遠市的路程。他們此行的目的,是去探望那位曾在他們最困難的時期幫助過他們的老人——劉盛蘭。
經過了近四個半小時的奔波,他們終于來到了招遠市蠶莊鎮(zhèn)柳杭村,劉建喜用摩托車把他們拉到了劉盛蘭老人那里。
“孩子說一定要來看看這位老人。”王永湖告訴記者,前兩年,他一直帶著孩子在全國治病,女兒的病非常怪,每天都會莫名其妙地暈倒十幾次,醫(yī)院難以確診,他們只能求助媒體。
去年10月,他和女兒在濟南求醫(yī)時,媒體報道了女兒的怪病,劉盛蘭老人借此知道了孩子的情況,就給孩子寄去了一千元錢?!爱敃r真的是雪中送炭啊?!?王永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筆錢。
王永湖至今感慨,當時他為了能夠讓孩子多做一項檢查,向一個非常有錢的“好朋友”借一千元錢,但朋友卻說“手頭沒有”。就在王永湖走投無路時,他收到了劉盛蘭寄來的一千元“救命錢”。
“鮮明的對比讓我心里十分復雜?!蓖跤篮f,老人沒有錢,卻能夠盡自己的全力去幫助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有錢的“好朋友”卻不愿意幫他。
今年過年時,女兒的病終于治好了?!昂⒆訄猿忠獊砜匆豢磩敔?,我們滿足她的心愿?!蓖跤篮f。
離別時,劉盛蘭老人塞給王永湖幾百元錢,他告訴王永湖,這些錢是傳遞的“愛心”,希望王永湖能夠繼續(xù)傳遞下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王永湖邀請劉盛蘭到他家去住一段時間,好讓他的生活也不至于那么困苦,老人卻拒絕了王永湖的邀請。
“我不能走,不能離開村子,過不了兩三天,就會有人來村里找我,我這一走,人們就找不到我了?!彼忉屨f,“別人來一趟不容易,不能讓他們白來了。”
“自私”的大愛
編輯注意到,劉盛蘭老人在解釋自己行善的動機時非常坦率:他想“讓他們記得”——某種意義上,這是一種“做好事圖回報”的心態(tài),只不過他圖的不是“利”,而是“名”。
老人家是多么的可愛!他不說一些“大”而“空”的話,他真誠地直面自己的內心,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大愛義舉與孤寡老人的特殊身份有關——如果他子孫滿堂,他或許就不需要通過行善而讓這個世界“記得”他,多半也就不會像今天這樣忘我地行善。生與死,是人生的根本問題,人老了之后難免會去想如何才能“不朽”,這是人之常情。
慈善,原本就是一件世俗的事,它并非道德家的專利。翻開那些著名慈善家的語錄,你可以找到一點共性:他們行善的心理起點,幾乎無不是為了自己,比如,讓自己更有成就感,再比如,洗去困擾自己的心靈污垢。
歐美國家的慈善制度也順著這條思路設計,有些富人行善,最初的出發(fā)點是少交稅,直到發(fā)現慈善給自己帶來的精神收獲后,他們的心靈才漸入狀態(tài),才實現人格的升華。
大愛的成色,并不因“自私”而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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