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受審較遲,偽宣傳部長林柏生1946年10月在監(jiān)內(nèi)刑場處死時,周親聞槍聲,一面寄予同情,一面自傷身世。曾賦題為《感逝詩》七絕一首哀之。詩云:
當世不聞原庾信,今朝又報殺陳琳。后園慟哭悲涼甚,領(lǐng)取偷兒一片心。
詩后附以跋云:“林石泉(柏生筆名)同室有外役余九信,聞石泉死耗,在園中大哭。余年十九歲,以竊盜判徒刑三月。十月十四日作。”
從這首詩的含義,人們很清楚可以看出周作人對失足落水一事,不僅毫無悔意,對國家肅奸正當處置也多有怨懟。
周賦此詩前,國府方以漢奸罪先后判處偽中央組織部長梅思平及偽中央宣傳部長林柏生死刑,并次第在老虎橋監(jiān)獄刑場執(zhí)行。周粗據(jù)史籍,妄以頗具文才之梅、林與文學大家之庾、陳相比,究其意似以為庾、陳雖“變節(jié)”改事北朝及曹操,但新主仍愛其文才,不惟不加殺戮,且多加寵用,而梅、林則未能有此幸運。實則庾子山原以奉使被留,殊非變節(jié)投敵,觀其所作《哀江南賦》,一心仍以南朝故國為念。至于陳孔璋雖歷事何進、袁紹、曹操,但何、袁、曹等俱屬東漢大臣,而孔璋先后仍充漢官,亦不能視為叛國也。乃作人不明此中分際,徒以己身與梅、林俱屬一丘之貉故,竟胡亂引經(jīng)據(jù)典,代其呼冤脫罪。究其意,當亦在求為其本人開脫耳!
那天,我曾以此意面告那位澳洲青年學人,可是他總是聽不進去。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弄不懂此中復(fù)雜史實及中國道理,還是因崇拜周作人而有其先入之見??傊谶@點上,我們談得并不投機。
周作人地位最高、權(quán)力最大的偽職是華北政務(wù)委員會教育總署督辦,說得上一個拿印把子的高級負責偽官。所幸他在抗戰(zhàn)勝利之前,早已被人擠下了臺,在被逮之日,只不過擔任一個偽華北政務(wù)委員會咨詢會議的委員閑職,因此法官在審訊之后,網(wǎng)開一面,只判了他十四年徒刑,沒有讓他追隨他的同道梅、林于地下,說來,亦云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