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達8年的婚姻中,李云(化名)屢遭丈夫家暴。每次被打,哭過后,關上門繼續(xù)生活。
她覺得這是“家里的事”。因此她在家人面前“總是笑嘻嘻的”,家人也一向認為夫妻倆感情不錯。
直到去年4月1日,在浙江溫嶺市的出租房內,丈夫先是用刮眉刀割了一下她的鼻子,隨后狠心扯下。
“他說我鼻子最好看,就讓我沒有鼻子?!比缃?,李云的鼻子僅剩少許鼻根及兩側鼻翼殘存。約70%缺失后,呼吸基本靠嘴巴。
她也多次想過離婚,但至今仍未達成?!耙粋€結了婚的女人,還想怎么樣?”她說,離婚后回到娘家,外人說三道四,閑言碎語,還要撫養(yǎng)兩個孩子。加上丈夫多次威脅,“真的不敢離婚”。
悲劇發(fā)生后,丈夫成了通緝犯,而她一邊撫養(yǎng)孩子,一邊隱姓埋名在溫州一家整形醫(yī)院治療。即便如此,她依舊不想把事情鬧大,也擔心增加孩子的心理負擔。
但重傷二級的鼻子需要做好幾次手術。面臨至少30萬的治療費用,她不知道怎么辦。昨日,李云向新京報記者講述了她的生活。
見面不到2個月就被打
新京報:你是怎么認識丈夫的,剛相處時待你如何?
李云:2007年,那時我21歲,朋友介紹了他,剛談戀愛時,他對我還是比較好的。我想找個對我好的人,他大我10歲,但我不在乎。
在網(wǎng)上聊了一個月后,他就讓我去湖南。我說要找工作掙生活費,他說他們家族不需要女人出去上班,我以為他很有能力,就從湖北過去同居了。
新京報:他性格如何?
李云:他11歲多爸爸就沒了,有三個姐姐兩個妹妹,是家中獨子,所以一直很受寵愛。他文化程度不高,也不愛跟人講道理,就用拳頭。
新京報:第一次打你是什么時候?
李云:見面不到2個月,我一個姐妹從外地到湖南來看我,我就跟他說要去陪朋友吃個飯。他不高興了,一巴掌打到我鼻子流血,后來還是朋友給我買的藥。那是第一次打我,很震驚。
后來他向我認錯,說他是我未來老公,比朋友重要,我應該陪他。聽到這些,我以為他很在乎我,就原諒了。
新京報:想過要分手嗎?
李云:我們同居3個月后有了孩子,那時我提出拍婚紗照辦婚禮,他找各種理由推脫,我根本不知道他結過婚。
懷孕快6個月時,我見到他妹妹,這是戀愛以來第一次見他家人,才知道他有前妻,還有三個女兒。我知道后,加上平時經常吵架,想分開,但是孩子已經五六個月也不能打掉。
在外人面前是“模范夫妻”
新京報:什么時候結的婚?家里態(tài)度如何?
李云:2008年生完女兒八個月后,我們辦了酒席,2009年領的證?;楹笪覀儙е⒆踊啬锛?,當時他在炒菜,我們家吃得清淡,就讓他少放些鹽,他把鏟子扔在鍋里就不管了。
那時我媽說這人脾氣很怪,讓我注意點。后來幾年老是動手,我在外地也很少跟家人講,怕他們擔心。
新京報:婚后生活如何?
李云:他像一個炸彈,碰到了隨時可能爆炸。他老是以為前妻跟別人跑了,所以對我猜忌心很重。我跟他說了好幾次,要把家庭搞好,不管前一段婚姻怎樣,我們的家要上進。
每次被打,哭過之后我就忍了,總是默默承受,為了維護家庭。所以我在他家人面前都是笑嘻嘻的,他們也一向認為我們感情不錯。
新京報:家暴的次數(shù)多嗎?
李云:差不多一個月小的兩次,大的三個月一次。小的我比較能忍,盡量避免和他發(fā)生沖突。有時候我不注意大聲說話,他也會動手,我哭過很多次。
第一次拿工具是他在家炒菜,我叫他別放太多鹽,他就把鏟子一扔,油濺出來,我問他這是什么態(tài)度。他順手拿起廚房的菜刀架在我脖子上說,你再說一句試試。
他媽媽就罵他,他很生氣,把菜刀砍在桌子上,留下一個大坑。
新京報:家暴事情家人或鄰居知道嗎?
李云:我家人斷斷續(xù)續(xù)知道打架,但以為是普通吵架。在家被打時,他的媽媽和姐姐等人都說過他。但在外人面前,我們是“模范夫妻”。
新京報:想過要離婚嗎?
李云:最開始我生了女兒他不開心,坐月子也沒有照顧我。生了兒子后,他態(tài)度就變了,幾個月都沒有動手,對我很好,一家人氣氛也好了些。
后來有次我們在他姐姐家,我抱著兒子,他和我吵架,一腳把我踢到沙發(fā)上。因為這事我要離婚,他說可以,但他不管兩個孩子,要我?guī)ё?,我也同意了,當時是鐵了心離婚。
他發(fā)現(xiàn)我是認真的,就威脅我說如果離婚要報復我家人。
新京報:你們收入如何?
李云:結婚前我開了個小賣部。他每月收入五六千,除花掉后,存起來在老家修房子,從不給我錢。
“家里事不想鬧大”
新京報:被割鼻子當晚發(fā)生了什么?
李云:當時我們剛到浙江打工不久,那天晚上回來他喝了些酒,要我跟他回老家,我沒同意,后來提到離婚,他就急了。當時我躺在床上睡覺背對著他,他用刮眉毛的刀片割了一下我鼻子,說我鼻子最好看,就讓我沒有鼻子。
我以為他用手指甲刮我鼻子,流血后才發(fā)覺不對,隨后他用毛巾勒住我脖子,狠心扯下沒有割掉的鼻子。我被勒住,拼命抓,但是還是沒能保住鼻子,被他活活扯下來了。
我忍不住大哭,熟睡的女兒被驚醒,嚇得躲在被子里哭,他松開了毛巾。
新京報:為何沒有報警?
李云:鼻子被扯下來我以為要死了,當時想要報警,但他在我身邊不敢。出事后,他一直在醫(yī)院,后來報警是因為家人打不通我電話,從同事那里打聽到我出事。
在醫(yī)院待了5天,他姐姐過來接他走,說回家籌錢幫我治療,他們一開始要我回家治療,帶兒子,我爸媽不同意。他也后悔了,在醫(yī)院哭,我就同意他們回家找錢。
回家后,派出所多次打電話通知他調查,就找不到人了。我打電話讓他過來照顧我,也聯(lián)系不上。
新京報:為何一年后曝光?
李云:去年有朋友勸我通過媒體尋求幫助,但那時我不知道鼻子會那么嚴重,以為做一次手術就可以恢復,自己家里的事也不想鬧大,也擔心增加孩子的心理負擔。但鼻子情況比較嚴重,一直無法呼吸,要做好幾次手術,現(xiàn)在面臨這么大的手術費用,不知道怎么辦。
“一個結了婚的女人還想怎樣”
新京報:很多網(wǎng)友不理解,為何家暴8年沒有離婚?
李云:網(wǎng)友們的留言我也看了,一個結了婚的女人,還想怎么樣?我們是農村出來的,不像沿海地區(qū)那么開放。一個女人離婚后回到娘家,別人會說三道四,很多閑言碎語。
過去幾年我好幾次受不了,也提出過離婚,他說可以,但兩個孩子讓我撫養(yǎng),還威脅我讓我娘家人不好過。我真的不敢離婚。
從結婚到現(xiàn)在一直在忍耐,其實我現(xiàn)在是出了事曝光,別人才知道,其實沒有曝光的默默承受的人還有很多,都是為了維護家庭。有的人很理解我,但有的人不會明白家庭的責任。
新京報:曝光后這幾天情況如何?
李云:打擊還是蠻大的,我不知道以后要怎么生活,最后就想到女兒,她是我的支撐,我要把她送上學,讓她好好生活。
這幾天我睡不著覺,擔心他和他朋友找上門來,警方也在跟我了解情況,我怕走在街上被他的朋友認出來,怕他來找我。
新京報:為什么怕他來找你?
李云:我了解他,他是那種“要死大家一起死”的性格,我現(xiàn)在很怕他看到報道后來找我,來報復我和家人,他什么都做得出來。
新京報:你愛他嗎?或者,你覺得他愛你嗎?
李云:我不知道什么是愛,他是我初戀,想著比我大10歲會照顧人。我覺得他不愛我,雖然他口口聲聲說很愛我,但愛我的人不會總是打我。
新京報:如果找到丈夫,今后有什么打算?
李云:等他歸案了,我就敢離婚了,馬上離婚,他現(xiàn)在逃在外面,我也不敢回老家。希望他受到應有的懲罰,好好改造,他今后還要生活,應該好好對待下一個人。
本版采寫/新京報記者 程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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