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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海南特區(qū)長官之爭的臺前幕后
來源: 海南日報 作者:鐘一 時間:2010-10-08 15:28:39 星期五

  9.東山再起陳濟棠

  陳濟棠(1890-1954),廣東防城(后改隸廣西)人。1936年前的七八年間,他在廣東集國民黨的黨政軍權于一身,成為權傾一時的“南天王”,是聞名全國的地方實力派。自1936年在發(fā)動反蔣的“兩廣事變”中失敗下臺后,一蹶不振,幾成政治僵尸。至任海南行政長官之前,基本上處于賦閑的“寓公”狀態(tài)。

  陳濟棠出長海南,正如李漢魂2月23日日記所記,是李宗仁的決定:“今午行政院業(yè)已發(fā)表改派陳濟棠接充,聞系李德公日前抵粵時,偶受請求決定?!碑斎眨姓涸趶V州召開第四十五次例會,通過了海南特區(qū)行政長官兼建省籌備委員會主任委員李漢魂免職,遺缺由陳濟棠接任。3月7日,行政院的臨時會議,又通過了任命陳濟棠為海南特區(qū)警備總司令。

  陳濟棠在其《自傳稿》中回憶如此:“民國卅八年初,中央以海南地位重要,劃為特別行政區(qū)。先后委派張向華、李伯豪為行政長官,均辭不就。鄒海濱等諸元老,以大局如此嚴重,應遴選革命性強而富于經驗與服務熱情者擔任,并認為余最為適合。先未征求余同意,即向孫哲生院長提出。孫先生深表同意,發(fā)表后乃約晤談,余以見危受命,義不容辭,慨然接受?!?/p>

  而李漢魂在他的日記中,則評價陳濟棠是“提得起放得下”:“抗日戰(zhàn)起,中央授以農林部長,戡亂末期,當局發(fā)表任為海南特別區(qū)行政長官,陳伯南,都是不嫌聞曹,不辭艱危,朝聞令,夕就道,唯命是從,蓋棺定論,無怪其能領袖群倫,為三伯之首?!比搓悵摹⒗顫h魂、薛岳。

  對于陳濟棠最終出長海南這件事,林檜材以其親耳所聞這樣回憶:“政治圈里的人當時都盛傳陳濟棠是‘拿錢買官做’的。1949年7月,我曾就這個問題詢問過李宗仁的近隨林茂。他說:‘這是代總統(tǒng)聯(lián)合兩廣實力派系,反共反蔣的基本措施。據(jù)代總統(tǒng)說:海南長官的人選,哲生(孫科)、子文和禮卿(吳鐵城)屬意籌碩(陳策);幄奇(余漢謀)、向華(張發(fā)奎)、伯陵(薛岳)極力推薦伯南(陳濟棠);伯豪(李漢魂)則推薦劍泉(鄧龍光)。但在目前局勢下,政府財政支絀,新設一個機構在在需財,向華要有權、有兵、有糧才愿意搞;伯豪、劍泉也是這樣,因為這些問題不易解決,他們都堅決拒辭。因此,與哲生、子文、健生(白崇禧)、敬之(何應欽)、幄奇等研究后,征求伯南的意見。伯南認為海南大有可為,表示愿意自籌經費,不需中央財政負擔,自供自給;不需中央一兵一卒,但保自衛(wèi)。時局至此,誰愿輸將,共赴時艱。連子文等也準備到海外作寓公去了,除了借重伯南,還有什么辦法?所以,連蔣總裁也只好點頭默許了。”這說的都是實情,從中也可看出國民黨內派系斗爭的激烈程度。

  陳濟棠出長海南,往明里說是鄒魯?shù)葒顸h元老的建議,而暗中更有國民黨實權人物宋子文的支持。這是粱國武在《陳濟棠、薛岳在海南的最后統(tǒng)治見聞》中的說法,“在海南改為特區(qū),長官人選因經費、兵糧不易解決而難產時,陳濟棠便因獲得宋的支撐、為蔣所屬意?!贝苏f得不到更多材料的佐證,但陳濟棠相拉緊與宋子文的關系,卻是他的算盤。

  自1936年發(fā)動“兩廣事變”反蔣倒臺以后,陳濟棠總結了失敗的原因,就是“我過去所以失敗,原因固多,而以政治上的失敗為主”,“廣東有地位的軍人如薛伯陵(岳)、余幄奇(漢謀)等,所以能站穩(wěn)腳跟,都因會走政治路線。伯陵依附陳誠,幄奇投靠何應欽,都立于不敗之地”。因此,要想“在中國的政治舞臺上站住腳”,也必須有個強有力政治靠山。因此他下定決心與宋子文拉緊關系,由其老部下何犖(廣東徐聞人)通過宋子文的文昌老鄉(xiāng)、蔣介石的特務頭子鄭介民和香港富商周文治進行。

  宋子文支持、蔣介石屬意陳濟棠,“其原因,除蔣介石需利用陳與李宗仁、白崇禧及當時的廣州綏靖公署主任余漢謀、廣東省政府主席薛岳都有嫌隙,實行‘分而治之’,使互相牽制,以拆散李宗仁策劃的‘兩廣大團結’,反共又反蔣的陰謀外,宋子文的從中撐腰,亦起了重大作用?!绷粐溥@個說法如果成立,則蔣介石同意起用陳濟棠,目的是為了分化“兩廣合作”。而李宗仁任命陳濟棠出長海南,就是桂系謀求“兩廣合作”的部署。陳濟棠成為兩種勢力爭相拉攏的對象。

  李宗仁上臺后,提出一系列和平主張。蔣介石為阻撓和談,唆使行政院長孫科擅自將行政院遷往廣州,使李宗仁成了“空頭”總統(tǒng)。2月21日,李宗仁在任職的第二天,即從南京飛抵廣州,解決行政院擅自南遷的問題。這一天正好是陳濟棠的生日,李宗仁獲悉后,當即寫了一副“如岡如陵”的壽屏送給陳濟棠,當晚又親臨陳公館致賀。這樣一來,李宗仁對陳濟棠突然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他覺得“陳氏那時雖然僅有國民黨中委一個空銜,并無實權,但他在廣東的人緣不錯,廣東將領如余漢謀、徐景唐、李揚敬、李漢魂均出門下,潛勢力依然很大,在西南半壁,搖搖欲墜的情況下,陳先生也是個可與有為的人物?!痹浀睦钭谌誓涣帕荷『髞碓凇妒Y李斗爭內幕》中回憶說,當晚李、陳兩人閉門長談了兩個小時,“對華南的防務,和陳氏的出處,有了一個完滿的決定”。

  桂系希望通過廣東實力派控制廣東及海南,與廣西互為犄角,實現(xiàn)兩廣合作,同時對抗蔣介石和共產黨。以陳濟棠出任海南特區(qū)行政長官,就是桂系實現(xiàn)兩廣合作的重要一著棋。

  10.海南“新生”

  陳濟棠出任海南行政長官的命令發(fā)表后,瓊籍國民黨人士因“瓊人主瓊”主張未能實現(xiàn),分別在廣州和??陂_會,強烈反對陳濟棠出長海南。

  陳濟棠不愧是政界“耆宿”,赴瓊前夕雖處境尷尬,但為了緩和海南人士的反對情緒,做了很多安撫工作,最后提出“安定”海南人心的四大治瓊方針。粱國武《陳濟棠、薛岳在海南的最后統(tǒng)治見聞》中說:“陳棠濟出長海南的任命發(fā)表后,曾受到主張‘瓊人主瓊’的國民黨人士反對。陳在赴任前,曾在其梅花村公館召見海南留省各界人士廿余人,提出治瓊四點方針:1、原廣東第九清剿區(qū)司令兼行政督察專員韓漢英任用的各縣縣長一律照舊供職,不予更動;2、地方稅捐全部歸公,用于建設地方事業(yè);3、希望瓊籍人士向南洋華僑鼓吹,投資建設瓊崖,開辦礦務;4、準備建筑環(huán)海公路,并繼續(xù)完成榆林港的建設?!?/p>

  文中還說,散席后,陳濟棠并授意當時的臨高縣長陳煒章,聯(lián)絡瓊山、文昌、定安、澄邁等縣長,聯(lián)銜發(fā)表“擁護陳濟棠赴任”的通電,作為他揚帆赴瓊履職的東風。陳接電后,才到海南就職。

  林薈材的回憶也說:“陳濟棠為了緩和海南人士的反對情緒,曾分訪陳策、王俊等以結歡海南籍國民黨軍政要員。對海南特區(qū)的人事,亦進行分贓,除財政、稅收、礦務、建軍等方面大權由陳濟棠獨攬外,行政、教育等部門,則由海南人士中遴員充任,讓海南籍的國民黨軍政人員也能分到一杯羹?!?/p>

  自受任命至3月29日赴海南正式上任,陳濟棠進入“長官”角色,做了這些事:3月2日,呈請任命林時清、黃麟書、程辟金等7人為海南建省籌備委員會委員。3月3日,招待記者時稱,他戰(zhàn)后視察過瓊崖,知道瓊崖人比其他地方人生活更困難。他去瓊崖主政后,將先安定瓊崖秩序和民心,關心他們的生活,運用瓊崖地方人才。3月18日,由南京回穗。說此行去南京是談海南建省的具體問題,結果很圓滿,國民黨第六十四軍容有略部即調海南整訓。3月20日,與陳納德及美國總領事,商談美機開辟穗——瓊航線事。

  3月29日,“奉總統(tǒng)府簡派狀任命”的陳濟棠,在廣州中山紀念堂宣誓就職。隨即,搭乘陳納德的專機飛往海南。到海口時,受到民眾熱烈歡迎,盛況空前。陳濟棠在自傳稿中回憶說:“三月廿九日,即飛赴海南。到??谥?,歡迎之群眾三萬余人,沿機場至長官官舍,列隊盈路,足見民眾望治之殷,盼余到海南之切也。”

  “民眾望治之殷”,說的也是實情。李漢魂在日記中曾這樣評價陳濟棠治粵建樹:“其治粵八年,閉關自守,與民休止,整軍經武,銳意建設,自成小康之局,亦為民國以來粵省所僅見?!苯袢嘶蛑^陳濟棠治粵時代,是老廣州的黃金時代。

  現(xiàn)在,歷史已給陳濟棠以寬容。這已是陳身后二十多年的事情。1980年9月10日,國務院副總理鄧小平在北京人民大會堂會見陳濟棠的第十個公子陳樹柏夫婦。在與這位美國圣克拉州大學任電子計算機工程系主任敘舊中,鄧小平盛贊其父:“令尊治粵八年,確有建樹。有些老一輩的廣東人還懷念他?!辈⑹謺斞冈娐?lián):“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p>

  陳濟棠治粵的“建樹”至今還有痕跡。比如商業(yè)方面,廣州惠愛路(今中山五、中山六路)、上下九路和西濠等處,今天仍是廣州的中心商業(yè)區(qū);市政建設方面,連貫珠江兩岸的海珠大橋,以及中山紀念碑、中山紀念堂、廣州市政府大樓等,至今仍是重要的建筑物;教育方面,中小學學生激增,著名的中山大學等高等學府成立等等。

  陳濟棠治粵“確有建樹”,給他十足的“底氣”,在國民黨政權處于風雨飄搖之中,仍想在海南“大展鴻圖”。

  陳濟棠在4月1日的就職中,提出軍事新生、政治新生、社會新生、經濟新生,為建設新海南之方針。這個“新海南”,當是他治粵時“建設新民主主義的新廣東”的主張,在海南的翻版。

  “見危受命”,卻是大勢已去。一年后的4月20日前后,在人民解放軍解放海南的炮聲中,陳濟棠從榆林逃到臺灣。

  說起來,陳濟棠人生“起點”還是從海南開始,卻是失意離開。那是1914年前后,他剛從陸軍速成學校畢業(yè),來到海南,投入瓊崖鎮(zhèn)守使黃志桓部當教練員。有一次,黃志桓到操場閱操后,對人說:“陳叫口令叫得雞聲雞氣,怎能當教練呢?”弄得陳濟棠因此辭職,返回廣州。三十多年后的“海南王”,又是從海南敗逃臺灣,但這一去卻是客死他鄉(xiāng),不再回來,歷史的戲劇性如此。

(編輯:謝軍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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