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蘇東坡居儋州與黃州、惠州時期創(chuàng)作比較
□江龍光
儋州與黃州、惠州一道,是蘇東坡中晚年被一貶再貶的地方。三個州除黃州現(xiàn)在改為黃岡市外,其余儋州和惠州,從蘇東坡謫居到現(xiàn)在已近千年,慶幸至今還為原名。鑒于對大文豪的崇敬,鑒于酷愛蘇軾散文,我分別去過湖北黃岡、廣東惠州,本省的儋州尤其蘇軾待留過的地方,更是多次去過。
蘇東坡的散文,歷來有狹義與廣義之分。狹義一般指蘇公留下的書信、碑文、札記、與親友談敘即記等。廣義則包括蘇公一生留下的、散見寫于各地的文章,包括他的詞賦詩書等。本文為廣泛選擷精華,釋取后者,包括蘇軾的詩詞、信札、記事、雜文等。特別從謫居三地的主要散文中,抽出較有代表性的詩詞、語句進行比較。
黃州的散文氣勢磅礴,有大江氣魄,蘇公壯志未酬,時時懷揣,不棄不離,意愿強勁,筆力也強勁。
宋元豐二年(1079),權(quán)監(jiān)察御史等羅列罪名,彈劾蘇軾作詩,譏謗朝政。蘇自湖州被捕至京,在御史臺關(guān)了130天,這便是著名的“烏臺詩案”。
謫居黃州,住在大江邊,在苦悶中,大江氣息無時不刻撩起他的詩興。詩意牽著筆端,闡釋心中苦楚,面對時境,妙句連連,如“臨江仙”的“敲門都不應,倚帳聽江聲”,大江氣息濃郁。
蘇軾在黃州期間,一是年紀尚不老,處于中年時期,體力精力尚旺。二是首次被貶,雖經(jīng)打擊,重起念頭濃烈,又有子妾安慰,還不像后面兩次南貶那般身心衰弱。蘇軾十分追念少年得志的周郎,從其身上,賞其英姿,勵精圖治,東山再起,讓有志之士、有才之士重新復出的意原仍十分強烈。
黃州的赤壁也被稱為“文赤壁”,與當年真正赤壁大戰(zhàn)的“武赤壁”還有好長一段距離。我在黃州赤壁公園里游覽,看著堂館里陳列展出的蘇軾在黃州謫居時留下的一系列詩詞、信札、事記,不少還是他親筆的書法作品,看出這一時期是他三次貶謫中散文寫作最多的。風格特點飄逸豪放,大江文學氣味濃郁,壯心不已。雖然三次貶居都痛苦抑郁度生,但從他散文風格中,文人士大夫精神在黃州展現(xiàn)較旺,筆力蒼勁,復出之念時隱時現(xiàn),嘆息中寄托希望。
惠州的散文飄逸大氣,嶺南果味滋潤濃。打擊雖加重,但壯志仍未泯滅,嶺南詩意隨果香而飄香。
蘇軾從1094年10月謫居惠州,到1097年7月再貶謫海南儋州,在惠州待了940天,寫下詩詞、記事、信札等散文達580多篇,僅次于黃州的750多篇。
開始到惠州,心情又一次遭受沉重打擊。從華中到華南,一字之差,氣候條件、生活條件等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加之隨妾王朝云又因病喪生,對蘇軾的打擊更是雪上加霜。剛開始到惠州的詩作,比較低沉疾痛,加上自己身體也不佳,年歲漸高,詩文借凄景牽凄情無不牽住筆端。從他為侍妾王朝云修墓置建六如亭,也襯托出此時蘇公心頭之悲涼。
蘇軾到惠州不久,當時住在惠州水東的嘉佑寺,當他看到松風亭下盛開的梅花,想起以前在江北生活看到的梅花,對比觸景生情,寫下了“春風嶺上淮南村,昔年梅花曾斷魂”。梅花,歷來是諸多詩人墨客寄物詠志、吟詩苦嘆之花,“梅花香自五寒來”、“寒梅點綴三分景”,作為大文豪的蘇軾,文才天賦過人,借物寄意、借景思情的詩歆閘門定然洞開。寄意的詩泉定然流涌不盡。尤其悲切的、凄涼的更會牽引情思。更有他在惠州創(chuàng)作的另一首詩中,“多情好事馀習氣,惜花未忍終無言”。嚴酷無情的現(xiàn)實,使歷經(jīng)碰撞的他不得不正視現(xiàn)實、正視社會。但這種正視,并不是屈從,更多是采取沉默。
慢慢地,蘇公也從悲傷中解脫了,他受惠州的湖水之恩感念,又受湖水肆虐泛濫危害,下決心幫助當?shù)匦薜讨魏?,不少佳作見于筆下。此時蘇公的田園詩作、水鄉(xiāng)詩作、書信中贊美嶺南的新篇陸續(xù)問世。散文筆調(diào)細膩,氣息清新,想象力豐富,南國氣味濃烈,盡管貶謫背景隨身,悲中見歡還是增進新氣息不少。
儋州的散文隨年齡遞進,平添暮色。環(huán)境更苦劣,悲情陡增,幸有撲面純樸民風融入,得與島民打成一片,散文的豪氣、生氣重燃。
儋州是蘇軾謫居生涯最后一站,隨著身體變?nèi)?、變病和步入老齡期,蘇軾已有不堪負重的脆弱。此間他的詩詞雜文,相對也有所減少,但仍寫下詩詞、記事、信札等超過300篇,這已經(jīng)十分不容易了!
蘇軾在儋州寫到自己艱苦生活時,有這四句海南人民常記腦際的詩句:“如今破茅屋,一夕或三遷。風雨睡不知,黃葉滿枕前?!倍嗝凑鎸嵭蜗蟮拿鑼?。凄風苦雨,是留給蘇公最后一次的謫居生活寫照,也讓讀者記住蘇公在儋州是如何在苦境中逐步與海南先民心連心,共命運,彼此肝膽相照,漸入佳景的。
我多次到儋州市走訪當年蘇公居住過的中和鎮(zhèn),看舊址,聽故事,尋蹤跡。過程中感受到蘇公那種敢于正視自己,融入群眾,有錯即改的寬大胸懷。蘇公此后不管到海南哪里,都能正視民情,為民思安,減輕民苦,鼓勵民眾不斷進行踏實可行的革新進取,所以海南紀念他的堂館廟所不在少數(shù)。
蘇公在儋州的散文數(shù)量,雖然較之以前在黃州和惠州,是略少一些,但依然特色鮮明。這一時期,他創(chuàng)作的微妙變化是對社會、對政治的抨擊變少了,偶爾有,也更加隱蔽、更加巧妙、更加小心,因為風燭殘年的老者,再經(jīng)不起折騰和打擊。他更多的散文意旨,是不厭其煩引導當?shù)厝罕妼W科學、改陋習、勤耕作、治疾病、善為人、培家風等諸多生活、做人做事、培養(yǎng)人品氣質(zhì)方面。這時的散文筆調(diào)也趨于平善、柔和,甚至有設身處地、捫心自問。他與當?shù)鼐用裢粑?、共命運的散文歆味也隨之加重起來。
命運又往往最會捉弄人,當你避此擋彼,但在無助之際往往避不了、擋不住。而當你哀厄至極,卻迎來曙光閃現(xiàn)。就在他最絕望時,終獲朝廷大赦,笑望北歸。在經(jīng)歷了接連三地貶居后,盡管身心遭受巨大摧殘打擊,卻換來了他創(chuàng)作的登峰造極,所以也有了“問汝平生功業(yè),黃州、惠州、儋州?!睆膶懽魃A這一角度看,也不啻為大突破、大收獲之幸事。
(作者系資深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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