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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標題：推動詩歌平民化 愛國憂民有操守

　　儋州清末拔貢陳有壯其人其詩

　　陳有壯（右）參加1909年己酉科拔貢考試后與胞弟的合影。

　　文圖 本刊特約撰稿 曾兆旺

　　1909年，來自儋州王五市的廩生陳有壯赴省城廣州參加宣統(tǒng)己酉科拔貢考試，以一等五十一名的成績，成為一名拔元。第二年，陳有壯入京參加禮部組織的“朝考”，以二等成績獲授直隸州州判。

　　1911年春，陳有壯從家中出發(fā)，準備渡海北上“入京分省候補”。然而，到達海口后，廣州黃花崗起義爆發(fā)，隨之而來的是武昌起義的槍聲，清帝退位民國肇起，陳有壯“魚躍龍門”的愿望由此化為泡影。己酉科拔貢是中國封建時代最后一場科舉考試，陳有壯因此也成為了“末代拔貢”中的一員。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民國初年，作為前朝拔貢的陳有壯在家鄉(xiāng)發(fā)起了一場引領潮流的詩歌平民化運動，并奠定了儋州文化史上一代“詩宗”的地位。陳有壯的一生，踐行“有為有守”的人生信條；陳有壯的詩歌，激蕩著愛國精神，閃爍著悲憫情懷。

　　詩壇盟主

　　發(fā)起詩歌平民化運動

　　今日的儋州有著詩詞之鄉(xiāng)、楹聯(lián)之鄉(xiāng)的美譽。之所以有此殊榮，正是得益于陳有壯等諸多先賢在百年前打下的群眾基礎。

　　文人結(jié)社酬唱古已有之，但大多擺脫不了小圈子自娛的局限。1917年，陳有壯在家鄉(xiāng)組織了“王五詩聯(lián)社”，并以此為平臺，發(fā)起了面向群眾的定期詩聯(lián)比賽。

　　在陳有壯的影響和帶動下，儋縣木棠、大成、新州等多個鄉(xiāng)鎮(zhèn)涌現(xiàn)了二十四家詩社，群眾賽詩蔚然成風，歷經(jīng)數(shù)十年而不衰。據(jù)后人統(tǒng)計，民國年間由眾多詩社舉辦的比賽，投稿作品逾十萬之巨。在這場詩聯(lián)全民化的運動中，陳有壯先后擔任了二十一家詩社的主評，所評結(jié)果，眾人皆信服。陳有壯在文藝界的地位，從門生丁雨池為其《舜園集》所作序言中亦可窺一斑而知全豹：“所幸一集編成，八家美媲，倘教擲地，定作金聲。”并確信這一詩文集“將來戶誦家傳，盡貴洛陽之紙”。

　　由陳有壯引領的這場儋縣詩聯(lián)平民化運動，之所以能歷久不衰，原因大抵有二。首先，讓文藝走入群眾中去，自然而然的，詩社在群眾的沃土中也獲得了旺盛的生命力。其次，創(chuàng)新的運行模式有利于詩社長久運行。詩社面向群眾征集詩聯(lián)作品，參賽者同時需繳納少量費用。這筆積少成多的費用，一方面用于獎勵詩賽的優(yōu)勝者，一方面則用于延請宿儒名師點評作品。這種“開門賽詩，以賽養(yǎng)社”的新模式，有效破解了傳統(tǒng)詩社因興趣而生卻往往因經(jīng)費拮據(jù)而導致曇花一現(xiàn)的難題。

　　值得一提的是，陳有壯引領的這股詩社風潮，盡管不是以盈利為唯一目的，就如陳有壯在《舜園集》自序中所言，為二十一家詩社評詩也只是“贈費不多，然可以糊口”。但以現(xiàn)在的眼光來看，詩社組織群眾賽詩已然具備了商業(yè)活動的特征，可視為現(xiàn)代文化傳媒企業(yè)的一種雛形。即，廣大群眾對詩聯(lián)這種原本“高大上”的文藝體裁有著深刻的向往和學習的欲望，這是廣泛的“市場需求”。詩社通過組織比賽，對參賽者的作品進行點評、指導，可以視為提供“服務”。此外，主評者通過勞動，在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同時也獲得一定的酬勞。這些元素已然構(gòu)成了一個完整的“商業(yè)生態(tài)鏈”，在平臺、主評人、參賽者三者中，取得了平衡，做到了共贏。

　　陳有壯在儋州文化史上留下的厚重一筆，足以堪稱一代“詩宗”。

　　陳有壯像。

　　愛國詩人

　　寫下不朽的抗日篇章

　　縱觀陳有壯的一生，愛國精神始終貫穿其中。

　　1910年，已考取拔貢的陳有壯取道香港北上參加朝考。在《香港鴻安棧四樓眺》一詩中，陳有壯描述了“華商盡屬洋商業(yè)，祖國終培異國才”的現(xiàn)狀，接著發(fā)出了“何年租界始收回”的愛國呼聲。

　　1939年，日本侵略者的魔爪伸入海南，花甲之年的陳有壯，在詩中揭露了日軍的種種慘無人道的戰(zhàn)爭暴行。 在《感時近作》中，陳有壯控訴了日寇罄竹難書的罪惡：“未成退虎又驚狼，肅殺年來處處霜。糴谷賣絲猶未慘，戕孩桀老更堪傷。村圩百里無煙火，海港千帆絕糗糧。萬眾自愁還自解，舉頭惟有問蒼蒼?！痹谝皇住秱麜r》的古風中，陳有壯用寥寥數(shù)語向世人展示了日寇禽獸不如的罪行：“寇焰毀村墟，孤貉一丘死?；⒈m食人，尚留其妻子?！北M管面對兇殘的敵人，但陳有壯并沒有悲觀嘆息，他寫下“投筆從戎豪杰志”的詩句鼓勵青年投身抗日前線，并期待他們“奏凱歸來功懋賞”；在回贈某抗日負傷青年的詩作中，他還表達了“雄軍自信從天降，頑敵何難指日平”的必勝信念。

　　“士貴有為尤有守”，這是陳有壯贈給崖州同年拔貢陳金聲組詩中的其中一句。在國難當頭之時，陳有壯展現(xiàn)了“有守”的一面。據(jù)說，當年日偽勢力曾多次邀請陳有壯擔任維持會顧問，但他不為所動。1944年，陳有壯在儋縣長坡鎮(zhèn)受邀參與組建“國學研究社”并擔任社長，向青年一代講授《詩經(jīng)》等國學經(jīng)典，在文化領域以實際行動對抗侵略者推行的“奴化教育”政策。詩為心聲句句真，在《言志》一詩中，陳有壯以“位遜三公存介節(jié)”的詩句表明了自己的心跡。

　　守得云開見月明。抗戰(zhàn)勝利后，老懷甚慰的陳有壯興奮地寫下了“奏凱歌聲遍路旁，而今烈士姓名芳”“史冊新編留正氣，衣冠環(huán)拜慰忠魂”的英雄贊歌。

　　憫農(nóng)勸農(nóng)

　　悲憫情懷閃爍人性光芒

　　如果說愛國精神讓陳有壯的詩歌有了不朽的靈魂，那么，悲憫情懷則讓陳有壯的詩歌閃爍著高尚的人性光芒。從陳有壯所留下的憫農(nóng)詩與勸農(nóng)詩中，可以看到他對民間疾苦的關注，對勞動人民的同情。

　　追根溯源，陳有壯的這種悲憫情懷，應該是受到其父親“醫(yī)者仁心”的影響。據(jù)縣志記載，陳有壯之父陳以乾“晚年行醫(yī)，遠近請診，風雨昏夜不辭，因此，聲譽風靡于時”。在父親的言傳身教下，青年時期的陳有壯已經(jīng)在詩歌中展示了他悲天憫人的高尚情懷。1909年秋，參加拔貢考試之后返程的陳有壯，在澄邁一帶看到了“數(shù)頃云黃收黍稷，兩旁畦綠種桑麻”的畫面，即景生情寫下了“但求耕稼倉箱足，大有興歌千萬家”的詩句，表達了內(nèi)心深處對太平豐收年的期盼。

　　對農(nóng)事的關注在陳有壯的詩作中并非孤例。在一首《半月曾無半日晴》的七律中，陳有壯對“雨聲才過又風聲”的惡劣天氣表達了擔憂，并借用“老農(nóng)巡視歸來語，傷潦難期百谷盛”的轉(zhuǎn)述，發(fā)出了哀民生之多艱的嘆息。當遇到“冬來甘雨慰輿情”之時，陳有壯則喜不自禁地寫下 “料得明朝農(nóng)事急，且看黃犢一犁輕”的詩句，內(nèi)心的歡愉躍于紙上。

　　將自己當成勞動人民中的一員，自然就能設身處地苦農(nóng)之所苦，憂民之所憂。于是，陳有壯在詩歌中直接為窮苦人民發(fā)出了呼喚：“斯民切盼昭蘇日，稅斂何時獲薄征?！?/p>

　　所謂“農(nóng)為天下之本，務莫大焉”，勸農(nóng)詩是最能反映出詩人關心民生的一個參照。陳有壯之勸農(nóng)詩，能從平常事物中無縫代入，如題為《七夕感作》的五言古風中，借由牛郎織女的傳說點出主旨：“天上有閑田，又有支機石。牽牛能服田，織女機杼亟。雙星皆神仙，猶重衣與食。勸我下界人，耕織應努力。”此詩用語淺白，在與農(nóng)民閑話中娓娓道來，以牛郎織女貴為神仙仍需勞動的故事，告誡農(nóng)民切不可有懶惰之心，似信手拈來卻寓意深刻。

　　陳有壯

　　生平年表

　　▲1879年

　　生于儋州王五市。

　　▲1893年

　　參加院考，以歲試第四科試第八的成績補廩。

　　▲1909年

　　考取己酉科拔貢，時年三十一歲。

　　▲1910年

　　赴京參加禮部組織的朝考，以二等成績獲授直隸州判。

　　▲1912年

　　任儋縣議會副議長。后因反對袁世凱“洪憲私立”被罷職。

　　▲1917年

　　組建“王五詩聯(lián)社”，面向群眾組織格律詩、楹聯(lián)比賽，由此引發(fā)了一場席卷全縣的詩歌平民化運動。

　　▲1923年至1929年

　　在新州高小、儋縣中學擔任教職。

　　▲1934年至1938年

　　任《儋縣志》分纂。

　　▲1941年

　　撰《王五市緣起及進化記》，簡述家鄉(xiāng)歷史緣起及建設情況。

　　▲1943年

　　六十五歲，將詩文選匯成冊，名曰《舜園集》，作“自序”一篇，回顧人生歷程。

　　▲1944年

　　受邀擔任國學研究社社長，傳授國學經(jīng)典。

　　▲1954年

　　逝于家中。

　　(曾兆旺 整理)制圖/王鳳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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